我想程是离开我了吧。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。
九月末的天气萧瑟得令人感慨，坐在校园里的梧桐树下，我不禁想起了程。
程，我的初恋情人。今年八月，他踏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继续他的求学生涯。过后的一个月，我每天都能接到他的电话，感受他的酸甜苦辣，诉说我的喜怒哀乐。并不像那些沉浸在甜蜜中的女生一样，习惯每天听着男朋友的“晚安”睡觉。我反而对程的这种做法越来越反感。
“程，你还是别再给我打电话了。”国庆的那天，我在电话中冷冷地对他说。
“为什么？”
我沉默不语。
“哦。”程应了一声，满满的失落。
就这样挂了电话，连道别都没有。
“嗨！你在发什么呆呢？”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木啦。
“没有啊。”我牵动了一下嘴角。
“不想笑就不要笑啦。”木坐下来，“明天就是国庆了。有没有想去哪儿玩啊？”
“玩？没想过。作业一大堆，我看也没什么时间啦。”
“恩……如果可以的话……”木显得胆怯而慌张，“我只是说如果，我想明天约你出来玩。”
“恩哼？”我眉头紧缩了一下。
“当然。你可以拒绝的。无所谓啊。”木站起身。
“为什么要拒绝？”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心情懒散地连动都不想动，看到木惆怅的样子却于心不忍，“几点呢？当然，我不希望太早。”
“不会不会……要不，你说说看吧。”
“那么，九点如何？”我没等木回答，便说，“就九点，你在我家楼下等我。不要迟到哦。”
“恩！”
“啊~~~~~~~~！”早上起床时我习惯打个哈欠。
天气很好哦。几点了呢？
我边揉着眼睛边看着床边的怀表——九点十三分。
顿时愣了一下，今天有事要做是吧。
当我见到木时，已经是二十分的时候，幸亏我动作快。
“不好意思，让你久等了。”
“没什么，我刚到而已嘛。走吧。”
“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吃碗馄炖呢？”我眼巴巴地看着木，“我还没吃早餐呢。”
“当然可以啦。”木笑道。我喜欢看到木笑着，总是那么令人觉得舒适。
“谢谢啦。”
虽然表面很开心，内心却很愧疚。
程和我第一次约会的时候，是在一个冬天的早上九点。而那天，我很早起了床，到市集去买了很多东西，给程做便当。忙得满头大汗。记得那时侯，程心疼地看着我被烫伤的手，嘴上却还很逞强地说我是个笨蛋。
程才是个笨蛋！
我和木去了大广场看文艺汇演。
他很不幸地被抽去唱歌。站在舞台上的木紧张得直咽口水，我却在观众席上偷笑。要不是他刚刚跟我换了票，现在在上边瑟瑟发抖的人就是我了。
木唱的是谢霆锋的《我们这里还有鱼》。我是第一次发现他唱歌这么好听，真是羞死谢霆锋啦。
“木是什么星座的？”
“双鱼座。”
“哦？”原来木跟我一样是双鱼座的啊。偷偷瞄了木一眼，只看到侧面。突然发现虽然和木很好地相处了一个月，却是今天才发现他的侧面很好看，而且他居然那么会唱歌。完全没想象过。
我和木在报名那天就认识了。因为我帮他找到他那丢失在校园里的录取通知书，他那样的感激是那么的可爱。
“木……”
“恩？”
我看着天边被染红的云，说：“我真希望能再听到木唱《我们这里还有鱼》。”
“哦。改天吧。这么晚了，我们走了吧。”
“恩。”
回家的路上，我们碰到一个算命的老先生。他说我将会有桃花运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撇向木。木笑着低下头的。我说，木也来算一下吧。他满不在乎地说他不信这个。哼~！
大概因为我是个很认命的人吧。接下来的日子我总在想着我的艳遇什么时候会来。难道真的是木么？应该不是吧。那会是谁呢？不过，木喜欢我吗？似乎又回到初恋那会儿，那时担心的可是程啊。
国庆放假后的一个星期一的早上，我收到斌的信。
这倒令我大吃一惊又不禁害怕。斌是高二的学长。开学的第二天，骑着自行车将我撞倒的家伙。初次见到的斌很令我厌恶，因为他的笑容像程一般灿烂，阳光。斌并没有向我道歉，只是碰到的时候爱跟我开玩笑。事实上，斌跟我在同一楼，每每下课都经常看到他在走廊上跟他的同学在说话，抑或有时他会从我们教室门口走过，这时他也会笑着跟我打招呼。
斌长得很帅，比程还帅。所以比程还要自恋。这令我觉得安慰，至少我不会将他错认为程。
那是一封情书。很多错别字的情书。平淡又显得腼腆的情书。
我愣了——这难道就是我的桃花运了么？很快，我将其撕了丢在垃圾桶里。
下午放学后，斌在教室门口等我。
“我的信你看了没？”
“恩。”我低着头没看他。
“你怎么说呢？”
“……”
“你考虑考虑吧。我可是很认真的。”
认真？像斌这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会有认真的时候么？
我冷哼了一声，带着不屑的表情。
“你不信？”他伸出双手摁着我的肩膀。
“你都不了解我！”我有点恼火。稍稍抬头看着斌。
“可我喜欢你却是真的！”他看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。斌怎么说也是校里的风云人物，不知道有多少小女生爱慕着他呢。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不仅我吓了一跳，连身边都起了骚动——惊叫声和口哨声夹杂着。
我简直不知所措，根本就乱套了嘛。
“如果、如果……”很害怕接触到斌那灼热的目光。
“如果什么？”语气中带点惊喜。
“如果你们在下星期和市队的比赛赢了的话，我便做你女朋友。”
斌放开了手，拖着落寞的身影走了。
走廊上只剩下我和一片唏嘘声。还有木。
斌是学校的篮球队队长，虽然说他个人打球是不错，但整支队伍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烂了。要和市队比，那是必输无疑的。这可真是一个逃脱的好办法，不过，为什么我的胸口开始发闷了呢？就像开始失去程的消息那时候的感觉。很慌。
第二天，斌跑过来问我：“叶你昨天的话当真？”
“恩。”
“那好，比赛那天你一定要去。到时，你可别后悔。”他似乎胸有成竹。
“恩。”我笑了，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。
于是我开始矛盾了——既希望他们能赢，又很害怕。内心一直挣扎着。
直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，斌冲过来拥抱我的那一刻，全场起了欢呼声的那一秒。我终于接受了斌。在虚荣心理的作祟下接受了他。
我几乎每天都跟斌腻在一起，好友说我有异性没人性也不在乎。斌对我很好，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。甚至于他的朋友们，并不是印象中的“流氓”，他们事实上都很好，很幽默，跟我很聊得来。的确，我完全脱离了原来的生活轨道。以前一心想要当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，同学眼中的好伙伴，如今看来，是不怎么可能实现。我可以为了一场斌的篮球赛而逃课，对某些同学不正确的做法直言。这是一向唯唯诺诺的我做梦都不敢做的事。只因为斌，所以把自己改变了。
十一月的一天，我和斌吵架了。
他执意要买红茶给我喝，而我却不肯要。
“我买给你你都不要？”早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不要买东西给我，他还说一定要谨记在心，现在呢？居然用这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话。
“凭什么你买的我就一定要啊？”我撇过头，满肚子气。
“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？我都买了你就喝嘛。”
“不喝不喝。我说了不喝就不喝。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！”
“你这什么意思？”斌有些生气。
“没什么意思。我就讨厌不守信用的人而已。”
“讨厌？你说你讨厌我？”斌的眼神写着“真可笑”。这令我更恼火，说：“是的！我就讨厌你！”
三天后，斌来找我。
“有事么？”我并不想用这么冰冷的态度对他，可脾气就这么倔。
“好了，你别生气啦。我保证，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那样做了！你不要生我的气了，会长皱纹的哦。”斌一副讨好的样子。
跟程拍拖的时候，我和程也老吵架，甚至为了一件鸡皮小事也可以闹翻天，每次都是程先跟我道歉，有着像斌这样的表情。有时也会做鬼脸，笑得我肚子疼。而我，现在看到斌的样子，却很想哭。
“你怎么了？不开心么？”斌见我闷声不响地站着，担心地看着我。
“没有啊。”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没有就好……那你就是原谅我了？”
“恩。但是，你得记住你刚刚说的话。”看到斌像放下一块大石的样子，我不禁感到心疼。
和斌在一起，我们只吵过这一次。斌的性格虽然和程有点像，却不像他那么冲。有时候还可以慢慢地跟我讲事情。我固然不觉得吵架好，但像斌那样却让我觉得不安全。以前程一见到我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便会很激动地问这问那，而斌却是静静地听我讲。我宁愿跟程闹也不肯说是怎么回事，斌没问我却拼命解释。真是奇怪啊。
12月23日。斌没来找我。放学回家的路上却看见了他。
“你今天没去上学？”
“恩。”斌没有一点活力的样子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去哪？”
这样的对话几个月前我和另外一个男孩也发生过。相比那时的激动现在的我显得很冷静。
“加拿大。”
“哦。”
空气似乎冻结了，我小心地抑住自己的呼吸，惟恐打破了我和斌之间的安静。
“我送你回家吧。”他还是开口了。
“恩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走？我去送你啊。”
“就明天……下午四点。我会先搭火车去广州。”
“……”
斌要我再纵容他一次——送我一条银链。我答应了，顺便我自己的护身符给了他。然后，我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道别，更确切地说是分手。我们都心知肚明，年轻的爱情经不起空间的考验。
斌离开我了，带着我的微笑离开了。
心突然觉得空虚。我在街上绕过来绕过去，找不到一点心灵的慰籍。脑海里不断播放的是和斌的过往。
“喂，你在发什么呆啊？叫你那么久居然没听到。”
我回过神，傻傻地看着木。
“怎么了？”
我摇了摇头。不是不想说话。只是，很担心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下来。心里真的很难受，像憋着一口气。
“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？而且，你下午怎么没去上学啊？”
“木……”果然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，我开始抽噎起来。
“怎……你怎么了？为什么哭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我不回答，掩着脸一直哭。
以为自己是坚强的，原来也不过如此。
木递了面巾纸给我，将我揽入怀中。
想起了程，我哭得更厉害了……
第二天醒来，发现自己的双眼肿得很难看，却不忍在镜子面前傻笑起来。
1月13日。我收到程的信。令我哭笑不得的信。程，就要回来了。
跟木说起，他笑着说恭喜。我，很失望。
这是我第二次到火车站。程离去的时候，我逃避着不去送他，跟朋友强颜欢笑。
他还是没变——明亮的双眼和高个子，穿李宁牌休闲装和白色运动鞋。英姿飒爽的。
“等很久啊？”
“没。”
“你在那边怎样啊？”
“马马虎虎啦。不过，哈哈，我当了校的足球队队长哦。羡慕吧。”
“呵呵……谁会羡慕啊。”
“叶……”程牵起我的手。
“恩？”
“我……很想你……”
我愣住了。我以为我跟程分手了……
“很久没你消息哦……”我笑道。
“不想你生气嘛。所以我便没打给你咯。”
是么？面对程坦诚的表情，我不禁内疚起来。
春节过后程要回广州。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。
回校打扫卫生的时候我让木做决定，他说去吧，还祝福我。我笑了。苦笑着。
1月31日。我和程碰到了他在广州的曾经的女友——一个比我漂亮的女孩。
尽管在程离开我的那段日子里。我和斌也谈恋爱，但一想起在火车站那时的程我便怒火中烧。可我没力气跟他吵，只好跑开了。
夜的黑一点一点将我包围……
“是木么？”我用手机打电话给木。一个我现在唯一想的人。
“叶？”
“恩。”我突然又后悔给木打电话。似乎无话可说，可又舍不得了。
木也不说话。我便傻傻地站在路边，拿着电话听木的呼吸声。
“木……”
“恩？”
“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唱歌给我听么？”
“对哦。”他大概忘记了吧。
“那你现在唱啊。”
“恩……等你回来了再唱吧。”
我不说话。
“我以为冬天是最美丽的季节/冷冷的溪边有你还有鱼在水里/一对对很自在 一对对很相爱/让人/想到未来……”木轻轻地唱起来。
可我很快打断了他。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，会使我和木分开。那么，我必须问他一些事情，一些不会让我后悔的事。
“木……你……”我张着嘴巴说不出话，心像有很重的东西压着似的。
“什么？”
“木喜不喜欢我呢？”我闭着眼睛说出来。
“啊？！”他似乎被吓到了。
“你，喜不喜欢呢？”可以感觉到我的脸很烫。
“……”
“喜欢，你就继续唱吧。不喜欢，就挂了。木……”
时间一秒一秒地过了，心在扑通扑通跳着。
“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要承担多少哀伤/才可以面对破碎的梦想/我相信那么多的关心总回带来希望/别忘了我们这里还有鱼……”
“呵呵……”
木在重复地唱着，我在不停地笑着。
但，不久后，我听到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……
我和木果然分开了。
在我的世界里，再不会有木这尾鱼；在木的世界里，也不会有我这条鱼。
不过，我真的真的很开心。
“昨天，一名男子酒后开车，撞伤路边的一个女生，抢救无效……”
我们这里还有鱼 - 谢霆锋 - 无情的情书
我以为冬天是最美丽的季节
冷冷的溪边有你还有鱼在水里
一对对很自在
一对对很相爱
让人想到未来
是不是你也和我一起在寻找
那种鱼只有幸福的人看得到
谁用爱去拥抱
它就在周围游
陪你一直到老
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要承担多少哀伤
才可以面对破碎的梦想
我相信那么多的关心
总会带来希望
别忘了我们这里还鱼
在这里没有风浪
不会摇晃不再心慌
当黑夜过去
总会有阳光
我为你找个池塘
盖间平房忘掉哀伤
给自己一个有鱼的地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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